足球踢的是数据

　　南都记者 陈显玲 实习生 黄慧玲 

　　世界杯赛程过半，詹姆斯·罗德里格斯一夜之间越过梅西、内马尔和C罗，成为本届世界杯最抢眼的球员。上场309分钟，他107次传球，15次射门，11次角球，204次触球，都被记录在数据系统里。

　　数据分析师盯住全覆盖赛场的摄像机，点击鼠标，将球员每个动作转换成数据，90分钟，2000多个数据，它们成为不少球队教练的“知彼”宝典，数据也将换算出球员的身价。

　　国外数据商掌控着世界杯等大型赛事的数据王国，我国除了少数球队引入，多以手工作业为主。在科学数据分析助力体育的道路上，不少研究却因没有用武之地遇冷停滞。

　　两种系统

　　一百多年前，英格兰[微博]联赛创立之初，人们用笔在纸上记录，足球数据分析早已存在。

　　媒体人颜强两年前造访英国曼城[微博][微博]俱乐部时得知，在主队更衣室里，隐藏着“蓝月亮”最重要的一个科技辅助部门：数据分析部。“里面有一套高科技足球竞技辅助系统，它是主帅曼奇尼极为倚重的法宝。”

　　经验丰富的分析师可以用它寻找对手弱点，比如球员之间的默契度和体能问题。几个小时后的比赛中，数据分析出来的对手缺陷，果然给了曼城进攻机会。

　　数据分析堪为教练的法宝，当年穆里尼奥执教切尔西[微博][微博]时，每场比赛会给上场球员一个小纸条，告诉他们注意的要点，例如对方某一前锋是习惯从你的左侧还是右侧过人等。

　　如今，一个成熟的足球数据分析系统能够记录足球比赛中每一次触球动作，统计项目多达二百余项。

　　这次巴西世界杯，O PT A，一家总部位于英国伦敦的体育数据提供商，它为每一场球赛安排了三名数据分析师。一个负责主场，一个负责客场，另一个负责现场质量监控。

　　三人使用鼠标来定位每一个动作，同时不断地敲击着热键来定义球员与动作。这次世界杯，他们为其中的七支球队提供服务，其中包括东道主巴西队。

　　O PT A曾给出一组数字：一场90分钟的比赛中，将产生2000多个数据。也就是说，每一分钟包含33个数据，每两秒钟就有一个数据产生。

　　庞大的数据库可以直接换算出球员的身价。俱乐部买进卖出球员，需要对球员的表现有量化的指标；比赛前决定出场阵容时，需要有数据反映球员的竞技状态；对青少年球员的训练和选材，需要通过成熟的模型估算他们的潜力。

　　目前市场上，两种不同技术路线的数据分析系统并行。O PT A公司直接对照比赛视频分析，无需到达现场，成本较低，覆盖范围广。但这种系统只能做有球数据，无法记录球员跑动路线、位置与距离。

　　与中超在上个赛季开始合作的阿米斯库公司系统则是第二种。它会在体育场内安装8个角度不同的热成像功能摄像机，可获得全场画面、所有球员的跑动路线，后续便可生成跑动距离等数据。但由于镜头一般拉得较远，有球动作的画面较差并且成本相对更高。

　　不过机器永远没有办法取代人。“计算机不能理解不同动作之间的差别。”O PT A员工西蒙告诉记者，“仍然需要人来解释信息。”O PT A的软件可以记录四十余种足球事件。

　　“中国没市场”

　　中国足协的调研员杭晓川负责江苏舜天[微博]队的数据分析。说是分析，其实只是人工统计的简单记录，包括犯规、越位、射门、抢截等等基本信息。每场比赛中，他都要用足协提供的系统做一份分析报表，再上传给足协。

　　而国外的数据分析系统，则因高昂的价格尚未在联赛中推广，“一场比赛大约两到三万元。”杭晓川补充说：“而且还不是即时的，需要24小时以后才能出分析结果。”

　　2004年中超创建，释放了中国足球产业化的信号。这让国内许多足球数据爱好者有了创业热情，韩庆山意欲试水，但调查结果让他失望。“数据分析在中超完全没有市场。”

　　此后，韩庆山转向跟O PT A合作，“先做国外数据。”转向后，搜达足球成为当年创业潮中存活下来的仅剩的两家公司之一，心有不甘的他认为，只有本土联赛，才能最大程度地利用足球数据的价值。

　　两年前，颜强试图把曼城先进的数据软件带回国，俱乐部无一例外拒绝尝试。他曾撰文感叹，“在极需‘科技补血’的中国足球环境里，高科技数据分析产品由淮南橘，变成淮北枳。”

　　事情过去两年了，颜强依然认为，中国足球在“科技补血”方面变化并不大。“所有俱乐部都是追求短期成绩的。与其投资上百万美元去建立一套体系，未来还有相对高昂的各种费用的话，那它还不如把钱放在外援身上。”

　　不过，也有一些洋帅俱乐部引入了昂贵的国外数据分析系统，比如广州恒大[微博]。颜强认为，恒大的使用主要在于里皮的坚持，“很强势的教练才能做到。”

　　“懂球帝”麦斯·戴维森是广州富力[微博]队的比赛分析师，曾在丹麦豪门俱乐部布隆德比供职。他告诉南都记者，他从丹麦带来了好东西———专业的数据分析系统和思维。“丹麦很早以前就开始使用数据和科学分析，并且装备非常专业。”

　　麦斯透露，目前富力使用的阿米斯库，分析系统功能与丹麦的几乎一致，英格兰超级联赛也用这个。

　　在富力，数据分析是每周日程的一部分，就像训练和比赛一样。麦斯认为，这也是在职业足球中应有的状态。他最近参观了曼城俱乐部，亲身感受到曼城在数据使用上的遥遥领先。

　　和数据打交道的麦斯承认，统计数据和科学只是足球的一部分，“我们仍然需要用经验和足球教练的眼睛去分析比赛，而不是只看数字”。

　　高校科研中断

　　今年初港媒报道，中国内地欲借力科研提高足球水平，并称至少三所高校正在做足球数据分析系统的研发。但南都记者核实后发现，足球数据分析并非春天将近，而是早已遇冷停滞。

　　报道提及的西安交通大学钱学明博士告诉南都记者，他确实做过足球视频分析研究，但是这个项目已经在两年前结题了。在他看来，这项技术开发难度并不大，但推广不易。

　　清华大学孙立峰教授介绍说，高校的足球视频是作为视频分析的一个分支来进行研究的，球赛的规则和场地的限制使得足球视频分析相对容易。

　　目前相对成熟的是射门的事件检测。在足球比赛中，射门的画面拍摄是有一定规律可循的。“从中场传导，到全场，再到突破，近距离球员射门，不管进没进，随后的镜头都是给球员一个特写。”由于画面变化较大，这样一个连续过程就可定义为一次射门。辅助的音频信息如观众的欢呼声，也可以增加事件检测的准确度。

　　但研究结果并没有转化为可用的数据分析系统，“我们没有足够的经费去支持”，钱学明已经断了继续研究的念头。

　　世界足球数据进程

　　19世纪末 英格兰联赛创立之初以手写记录在案的方式，逐步形成对比赛结果的记录体系

　　1971年 英国出版了世界上第一本足球年鉴，以1000余页的篇幅收录了大量足球数据

　　20世纪90年代 越来越多的足球出版物出现，足球数据产业兴盛

　　90年代后期 足球数据网站和专业数据公司出现，人工操作结合视频分析技术，在比赛中实时提供数据

　　中国足球数据进程

　　1994年 职业联赛开始后，出现了许多工作室，对甲A数据进行整理加工，但没有坚持下来

　　21世纪初 如果球队能把场上情况整理成一个P P T文件，已经是项很了不起的工作

　　2004年 中超创建后，出现多家分析中超数据的创业公司，但大多昙花一现。中国足协统一分派调研员至各赛区，记录基本比赛数据

　　2013-2014年赛季 中超公司与阿米斯库合作，由后者向各俱乐部提供数据采集、整理、发送服务

　　目前，广州恒大、广州富力、杭州绿城等少数球队重视数据并不同程度使用数据分析，有的使用国外数据分析软件，有的自行录像进行分析

　　文字：南都记者 陈显玲 南都制图：何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