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立明    

　　“与你年轻时相比，我更爱你现在备受摧残的容貌。”看到克洛泽迎来了世界杯第15个进球，又看见他的“K式空翻”，快乐、心酸等复杂情绪涌上心头，不知怎么，竟想到了杜拉斯这一名句。从小克到K神，青春欢畅的时辰已远去，早已韶华不再，今天独爱他朝圣者的灵魂，爱他衰老了的脸上痛苦的皱纹……他在36岁完成壮举，与“肥罗”并列成为世界杯有史以来进球最多的射手。

　　我领略过足球的无穷魅力，见证过绿茵场上群星闪耀，目睹过豪强的铁蹄和抗争者的不屈。当我第一次看此人踢球，我心里就有种颤动，这是一个多么矛盾的结合体啊：仪表堂堂却有着杀手本能；温文尔雅却频频攻城略地；略显单薄的身体，却有无与伦比的制空权；有出众的头球，却从不射点球；动作有些女性化，却能霸气空翻……这样的球员必定不是凡品，只不过足球生涯难免跌宕曲折。

　　在一些球评家看来，克洛泽仅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蓝领”，没有花哨的动作，没有风驰电掣的速度。他从来不会是转会新闻的主角。在他近20年的职业生涯中，大部分时间在非豪门球队度过。有教练质疑他的水平，甚至将他晾在板凳上……

　　看克洛泽如同品巴赫。两人命运都有相似之处。被誉为“现代音乐之父”的巴赫一生作品无数，但是在有生之年，却远不如莫扎特、贝多芬受追捧，甚至一些媚俗的演奏家，都要比他风光。巴赫的雇主并不赏识他的才能，数次将其打入冷宫。巴赫的跳槽也充满悲剧，由于触怒了原东家魏玛公爵，被投入狱中三个月之久。生平多不得志，这与克洛泽倒有几分相同之处。

　　但是，历史会把机会留给有准备的人。就如巴赫的作品最终在世界上引起关注一样，K神也在职业生涯的晚期为自己正名。风光繁华，或许是过眼云烟。唯有经典之作，才能经得起岁月的考验，得以传唱万年。

　　巴赫感谢他的时代，给了他无数的养料。“18世纪末，这是一个大师辈出的时代，大师的造就得力于更多大师的喂养……每个人都可以从哲学天才人物提供的资源中吸取足够的养料去完善自己！”正是来自对各种流派音乐的理解与吸收，令巴赫集之大成。克洛泽也是如此，仔细分析会发现他的足球风格如此多样——他在扬克尔、克拉什尼奇身边打过9号半，和波多尔斯基配对打过中锋，也在4-2-3-1的体系中当过战术支点，不管哪一项都完成得非常出色。在他的职业生涯中，与斯福扎、米库、里贝里等中场艺术家共事，他不断吸收、不断进化，从头球专家变成了细腻的“技术流”。德国队的打法12年内改变了不少，克洛泽顺应了这种变化，成为能传能射、能抢点能头球的新型前锋。为什么克洛泽能进这么多球？这不是运气，缘于他多样化的踢球风格。

　　恰是如此，当克洛泽入球之际，我才如此激动。有幸目睹这位球员的整个足球生涯，从凯撒斯劳滕队的初出茅庐，到巴西之夏的最后时光。哪怕他身上一直充满争议，哪怕他的职业生涯难称完美，但他注定成为经典，永不磨灭。

　　12年前，德国队对阵阿尔巴尼亚队，克洛泽第一次代表国家队出场，当时他寂寂无名。

　　对手一个后卫问教练：“这家伙是前锋吗？”克洛泽马上打入一球，回答了他的问题。

　　是的，他是前锋，是诸神之神。

　　(作者系政治学博士，资深球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