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席记者 沈坤彧 发自巴西库亚巴

　　流浪的葡萄牙人

　　此时是凌晨1点，这个61岁的葡萄牙人已经连续讲了3小时，回顾了自己的整个职业生涯。他谈到自己前后两次作为弗格森助手在老特拉福德度过的时光，他在皇马和葡萄牙国家队的日子。当然最主要的是，他在伊朗的三年冒险。

　　“我率领葡萄牙成功进军2010年南非世界杯，但那次大赛的经历却有些奇怪而悲伤。”奎罗斯说，“我们的对手西班牙将我们淘汰出局，现实点说，我们确实不太可能在众多伤病的情况下战胜西班牙，而且那时克里斯蒂亚诺·罗纳尔多也不在状态。我们希望他可以带来改变，但他没有。如果克里斯蒂亚诺发挥出色，我们就像有14名球员在踢球。”

　　而在16强比赛中被淘汰只是奎罗斯麻烦的开始，之后，他被一名葡萄牙部长指责干预药检。奎罗斯承认，他的确对于在一大早让球员们接受药检感到不爽，也对进行药检的工作人员使用了一些不正当的语言，但他否认自己干扰了药检进行，而最后的结果显示，没有一名葡萄牙球员呈阳性。奎罗斯至今仍对此事感到愤怒，“在一切结果得到证实前，他们就控诉我，并侮辱了我的名声，让整个葡萄牙都来反对我。”2010年9月，奎罗斯被葡萄牙反禁药机构禁赛6个月，并在一个星期后被国家队解雇。他找到瑞士的仲裁法庭，禁赛随后被推翻，然而前后用了一年才为自己讨到一份清白。在这一年里，他拒绝了很多国家队的邀请，直到自己讨回清白。伊朗此时接触了他，表示不管怎样都要他担任国家队主帅。奎罗斯之前曾在莫桑比克、葡萄牙、美国、日本、阿联酋、南非、英格兰和西班牙工作过，在伊朗工作将会满足这个葡萄牙人的“流浪癖”。

　　“我看了伊朗和俄罗斯之前的比赛，我知道亚洲只有4支球队可以获得世界杯参赛资格，韩国和日本是最大热门。”伊朗在43支竞争4个名额的亚洲队里排第7，他决定接受这份工作。“当我告诉人们自己要去伊朗工作的时候他们都觉得我疯了，即使我的家人都问我是否确定。我知道媒体是怎么形容这片国度的。当我抵达南非的时候，我做了一出机场就被枪击的准备。现实完全不同。”他在2011年9月签了一份三年合同，目标只有一个：巴西世界杯。“适应是成功的关键，”他把自己的家人留在了葡萄牙，带来了一个自己之前合作过的教练团队。“在亚洲执教非常困难，只有日本、韩国和澳大利亚有高水平的足球，因为他们肯投入，并从在欧洲效力的球员身上获利。”奎罗斯说，“这些差距要用很多年去弥补，而距离和旅行又让事情变得更难。伊朗队的大部分比赛都是乘坐廉价航空出行，球员们经常要连夜坐12个小时飞机，还是坐的经济舱。我们的比赛常常要连轴转，星期六在贝鲁特踢比赛，星期二晚上在首尔，5天后回到了德黑兰。一支球队怎么能在这样的情况下好好表现呢？尤其是他们还要在机场花5个小时等转机。”奎罗斯决心改变，“伊朗总统和足协都很配合，他们为我们提供了包机，我们开始赢得胜利。”

　　集合欧洲的伊朗遗珠

　　他仍感觉这支球队缺乏经验，便开始让自己的教练们在欧洲范围里打听那些有伊朗血统，可以代表伊朗而战的球员，他把目标集中在了德国、比利时和瑞典三国。在比利时，他看到了列日替补席上的雷扎·古尚内哈德。这名球员出生在伊朗，但在荷兰长大，曾经代表荷兰踢过U19的比赛。“他问我对自己的祖国是什么感情，是否愿意代表伊朗而战，”古尚内哈德说，“我这么做了，因为我被奎罗斯的职业精神和个人履历打动了。”这名26岁的球员在11场比赛中进了9球。

　　在德国，奎罗斯看了前德国青年队的阿什坎·德贾加的比赛，他当时在沃尔夫斯堡。德贾加出生在德黑兰，1岁的时候去了柏林。“我立刻意识到他将是一名影响力举足轻重的球员，我必须让他为我们效力，这并不困难。”2012年2月，德贾加上演了伊朗国家队的处子秀，在和卡塔尔的一场世界杯预选赛中，伊朗2比2逼平对手，他一人梅开二度。

　　伊朗打到了资格赛的第四阶段，和韩国、黎巴嫩、卡塔尔和乌兹别克斯坦分到一个小组，前两名将进军巴西。3场比赛过后，伊朗只拿到4分，并且在贝鲁特被黎巴嫩1比0击败。一时间炮轰声铺天盖地，人们指责奎罗斯在德黑兰以外的城市看的比赛太少，而且在伊朗停留的时间也太少。有一次，他在看一场俱乐部比赛的时候竟然睡着了。“当你不能赢球的时候，指责就开始了。弗格森爵士会把这趟飞行旅途形容为‘真他妈痛苦’，我也想这么说。我不能相信我们输了，但我们踢得确实糟糕，被骂也是咎由自取。回国的途中没人说话，我们已经命悬一线。”

　　烹饪比赛永远的赢家

　　“奎罗斯是个痴迷于足球的人，你可以看到他凌晨2点还在研究我们对手的左边锋。”队长内科南说，“如果他都这样投入，那么我们也应该这么做。”不过，奎罗斯的日常生活并没有那么单一，他的助教加斯帕说，他们经常会举办烹饪比赛。“我们去街上买水果，而且都是有机的。在伊朗的这段时间，我们的烹饪技术都长进了不少。我们经常会争论谁准备的晚餐最好，但你们也可以想象一下一直以来的赢家是谁。”

　　“德黑兰有不少国际性的餐厅，”奎罗斯说，“我喜欢当地的烤肉串。”虽然媒体的报道常常是负面的，但他们在街头巷尾却受到了球迷热烈的追捧。“合影、合影，更多的合影，”奎罗斯说，“比你在日本碰到的合影要求更多，他们还喜欢和我争辩，问我为什么不挑选他们最喜欢的球员。因为他们大多数人不会说英语，所以他们通常只会说‘我爱你’这样的句子。一开始的时候你听到从男人的嘴里说出这种话会觉得奇怪，但我很欣赏他们这种情感。”

　　对于穆斯林民族的生活习惯，奎罗斯并不陌生。“我出生在莫桑比克，对于穆斯林环境很熟悉。从1989年起，我就去过不少不允许女人进球场的国家。”加斯帕说他问过原因，答案很简单，“因为女人不应该听到看台上男人们互相间使用的激烈语言。”

　　复制大力神杯传递梦想

　　伊朗最后一场资格赛，是客场对阵韩国，一场平局就基本可以送两队双双出线，但双方都拒绝平局。“我们不会为平局而战，因为对手不会，”奎罗斯说，“对方教练说自己平生最大的梦想，就是把伊朗踢出世界杯。”韩国主帅崔康熙的确说过，“我们要不遗余力打败伊朗，奎罗斯将会在电视机前看世界杯。”

　　比赛开场前，奎罗斯打开一个旅行袋，从里面拿出了一堆小型世界杯复制品，给了球员们每人一个，并告诉他们要握紧手中的奖杯，不要让自己的梦想脱手。还有一个更大的奖杯，底下刻着“伊朗国家队”的字样，这些年球队走到哪里，这座奖杯就跟到哪里。

　　伊朗在下半场先入一球，而此时乌兹别克斯坦已经进了4球。如果他们再进一球，而韩国扳平的话，伊朗就不能自动出线了。乌兹别克斯坦真的打进了第5球，然而韩国却没能扳平。400名随队出征的伊朗球迷在看台上沸腾了，而奎罗斯朝崔康熙的方向亮出了拳头。虽然韩国也出线了，但他们却觉得自己是失败者，双方主帅没有握手。在更衣室里，伊朗球员个个哭得歇斯底里。

　　但奎罗斯的目标不仅仅是获得世界杯参赛资格，“我们会不惜一切代价晋级淘汰赛，人们可以说这不现实，但我们需要一个目标。我们不是来巴西旅游的，我们有了和强队过招的最好的机会。想象一下要是想和一支有梅西在的阿根廷队打场友谊赛，得花多少钱？而现在我们将免费和他们过招！我把我们看成是一队骆驼，我们穿过了沙漠，现在抵达了绿洲，我们要好好享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