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西艺术家反感国际足联

　　脸谱    在纳塔尔世界杯场馆沙丘球场通往该市最著名的海滩之一蓬塔内格拉(Ponta Negra)的公路上，有一段绿化带被装点成世界杯艺术画展，纳塔尔几位艺术家为巴西世界杯创作的宣传画在此展出，其中就包括诺维尼尔·巴洛斯的一幅作品。

　　“我交给他们的只是半成品，留在这里的原作才是完整的。”在位于纳塔尔古城的工作室里，巴洛斯向我们透露了画中的一个秘密，“这些飘落的白点不是雪花，而是象征金币，纳塔尔为建造世界杯球场洒掉了太多金钱。”

　　这是巴洛斯暗藏在画作中的讽刺之一：“我不反对世界杯，踢足球是世界上最棒的运动。但我很反感国际足联这样的机构。他们在非洲没有赚够钱，又想来巴西掠走一切。巴西为举办世界杯而投入的金钱，对联邦政府、州政府和市政府都是一笔巨大开支，而国际足联什么都没有付出，却要收走最大的利益。比如，巴西在举办世界杯时对文化方面有一定的经费预算，但到实际中却减少了很多。国际足联更狠，他们邀请艺术家作画宣传世界杯，一分钱都不想出，还要求在世界杯结束时将它们都带走。”

　　巴洛斯是受纳塔尔市政府邀请作画的，这幅油画的创作花了他好几个月的时间，但在此期间他也兼顾着其他画作。世界杯期间，巴洛斯每一天能够收到500雷亚尔(约合人民币1400元)的版权租金。世界杯结束之后，巴洛斯将通过举办画展卖掉这幅画，如今它的价值已经达到3万雷亚尔(约合人民币8 .4万元)。

　　A

　　“世界杯应该是一个所有领域的狂欢节。”

　　纳塔尔这一组世界杯宣传油画中，巴洛斯的作品“一棵棵果树比球场还大。”是将世界杯和纳塔尔两个元素结合得最紧密的一幅。从上至下，分别是在纳塔尔发射的火箭留下的白烟、沙丘球场的顶棚、最著名的腰果树、三个带着世界地图的足球，最底下是一片羽毛，每一个都有象征意义。

　　三个带世界地图的五颜六色的足球，是32支球队前来参加世界杯的标志，也是该画作最直接体现世界杯的元素。有趣的是，在这三个足球上的地图，并没有亚洲的大部分地区，包括中国、日本和韩国所在的东亚没有“上榜”。

　　为举办世界杯而新建的沙丘球场是纳塔尔的新地标。这座体育场是在M achadao和H um bertoN esi两座相邻的体育场拆除后的原址上新建的，球场顶棚形似纳塔尔延绵起伏的白沙沙丘，也成为许多当地人的骄傲。在一些世界杯球迷的旅游攻略上写着，为了避免冲突，你最好回答说“沙丘球场是纳塔尔最好的事物”。巴洛斯将当地另一个著名景点———腰果树画在了沙丘球场之前，这是一棵占地8000多平方米的腰果树，比足球场还大，枝繁叶茂，树枝不断下垂到地上，又生出新根，内部如同迷宫一般复杂，是纳塔尔最著名的旅游景点之一。

　　将腰果树放在球场之前，象征自然的力量和对环境的保护，比世界杯更加重要。巴洛斯说：“世界杯应该是一个所有领域的狂欢节。这一个创作表达的观点，也是想让人们在观看足球的同时关注地球环境。”

　　“当一项赛事汇聚国际足联、麦当劳和可口可乐，就集齐了世界上的三大坏蛋象征。”

　　画作中的白烟，是指纳塔尔的火箭发射轨迹。纳塔尔设有海洋研究所和火箭发射基地，也是巴西海军和空军的基地，画作取火箭发射留下的白烟，也是象征科技的力量。巴洛斯与朋友观看过火箭发射的过程，但他却认为这是工业化和军事化的产物，不对他这个和平主义者的口味。

　　巴洛斯甚至认为，如果火箭发射失败掉下来，他会更开心，“我不是保守主义者，但也不是疯子。地球上的事情还有那么多没解决，就不要心急去外太空了”。在没有太多自然灾害的巴西，艺术家巴洛斯还认为如果有地震、海啸、飓风这等天气，才会刺激他的创作灵感，这样疯狂的念头，也来自他崇尚自然力量的信仰。

　　巴洛斯有白人、黑人和印第安人的混血血统，他一直专注于研究印第安文化和创作和印第安文化有关的作品，不时要深入印第安部落体验生活，对印第安人崇拜自然神灵的力量也深信不疑，“在我看来，印第安人群掌握着与自然、动物和平共存的技能，而后来来到这片大陆的白人只懂得控制和破坏。印第安更注重人类文明与自然的紧密联系，而白人文化更加城市化”。

　　“当一项赛事汇聚国际足联、麦当劳和可口可乐，就集齐了世界上的三大坏蛋象征，官僚机构、垃圾食品、工业制造。”巴洛斯说。在他看来，工业化的进程，对森林的砍伐，制造仅为喂饱肚子的快餐，都是对地球生态和人类社会的破坏。

　　C

　　对巴西人来说，总要被问及为何他们有源源不断的创造力，他们就是擅长这些艺术性的东西。

　　画作最底下的一根羽毛，是当地一个印第安部落的文化代表，印第安部落之间进行战争时，勇士们宁可被俘虏后遭烹吃，也不愿当懦夫“食人主义”也是巴西的文化解析之一。

　　巴洛斯在8岁时就已经展现出绘画天赋，他喜欢坐在家门口作画，父亲也鼓励他，还试图阻止行人路过，以免打扰儿子的静心，但巴洛斯阻止他说：“只有行人经过，才能看到不一样的世界。”

　　就连他自己也解释不清楚自己的绘画天赋从何而来，“也许是上辈子带过来的”。对巴西人来说，总要被问及为何他们有源源不断的创造力，他们就是擅长这些艺术性的东西，音乐、舞蹈、绘画，甚至连发源于英国公学的讲究规则的足球，也能在这里被变得艺术性十足，从而成为巴西的象征之一。

　　“意大利导演费里尼曾说过，巴西是地球上唯一充满欢乐的国家。我想，主要原因是全世界各种文化都在这里融合，一种文化加上另一种文化，不是等于2，而是变成三种文化。”巴洛斯说。曾用于描写印第安人行为的“食人主义”，也能恰如其分解释巴西的艺术创造力来源，从一开始，巴西文化就是欧洲、非洲和土著元素的混合，他们贪婪地享用和吸收舶来的艺术品———不管是19世纪的法国小说，还是20世纪的好莱坞电影或者英国流行音乐——— 同时将其转化为不同的、具有巴西特色和风味的东西，然后再出口到世界其他国家。比如波萨诺瓦舞曲，它的诞生主要是由于安东尼奥·卡洛斯·若宾对美国爵士乐和肖邦等浪漫的古典作曲家的迷恋，不过，他在吸收了这些营养之后，创作出了具有巴西典范的新音乐。

　　D

　　对传统的维护，也是巴洛斯反对工业化和城市化的原因。

　　巴洛斯的工作室位于一座粉红色的建筑，工人正在给外墙油漆翻新。这是一栋百年老屋，位于纳塔尔古城里贝拉文化保护区内，是诗人费雷拉·伊塔祖巴(Ferreira Itajuba)故居。

　　伊塔祖巴是一位以颂扬穷人著称的诗人，也是巴洛斯的偶像，这个诗人的笔名就来自于印第安土著语，是“金石”的意思。巴洛斯向这栋老屋的主人、他一位当律师的诗人朋友提出租用其当工作室时，后者大方地答应了：“你当然可以来这里工作，没有比这更合适的搭配了。”

　　对传统的维护，也是巴洛斯反对工业化和城市化的原因。越来越多有历史底蕴的老建筑缺乏保护或干脆被推倒，让他心疼不已。如今，巴洛斯和他的朋友也以这个故居为中心，发起了一个保护“伊塔祖巴”及文化空间的项目。

　　记者手记

　　巴西人的教育观：

　　真正活到老学到老

　　在我们采访巴洛斯的过程中，贾伊不时要和他的好友争论一番。和他这位愤世嫉俗甚至有些疯狂念头的艺术家朋友不同，贾伊是巴西前总统卢拉和现总统罗塞夫所在的劳工党的支持者，他认为政府有在努力改善一些事情。

　　“比如北大河州联邦大学，以前是一家对穷人和有色人种封闭的学校，如今黑人学生的比例已经从2%上升到23%。”贾伊说，“世界杯给这座城市带来的益处已经显现。很多高喊反对的人都带着政治性目的，并不是真正的世界杯反对者。在巴西没有得到世界杯举办权之前，所有人还都在盼望在家门口再次举办世界杯，申办成功当天，纳塔尔有5万多人聚在一起观看电视直播并欢庆。只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为世界杯建设的投入，部分法律为适应世界杯进行修改，警力大幅加强，终于累积了民怨。”

　　贾伊并不是政府的喉舌，他为一家N G O (非政府组织)工作，主要是为穷苦大众遭受的不公呐喊。在他看来，巴西巨大的贫富差距是社会矛盾的根源，在纳塔尔还有25%的人每天只能吃一餐饭，很多穷人蒙冤入狱，只因为没有钱聘请律师，而富人却通过各种手段掠夺穷人的土地等资源。

　　1982年还在大学念历史系的时候，了解到巴西现状的贾伊就已经萌发为穷人鸣不平的抱负，为了更好地实现自己的理想，他不断参加高考，进入大学学习，在拥有一个历史学学士学位和一个社会科学硕士学位之后，如今已年近五旬的贾伊还在北大河州联邦大学攻读他的第三个学位。

　　“我会一直读下去，直到考上最想读的法律系。”法律系是巴西仅次于医学类的热门专业，但贾伊的执着则是因为他所做的社会工作与该专业有密切联系。巴西的教育体制主要由基础教育、中等教育和高等教育组成。基础教育分为初等教育I级和Ⅱ级，分别有4个年级，相当于小学4年、初中4年；中等教育，学制3年，相当于中国的高中。基础教育是免费和强制性入学，中等教育免费不强制，高等教育公立大学免费，再穷的人只要通过考试便能入读，很多人都会在工作之后回炉再造。贾伊并不是最老的大学生，巴西的大学班级里，年龄跨度很大，从十几岁的年轻人到六十多岁的老者都是同学，真正的活到老学到老。

　　能够兼顾工作和学习，也是因为巴西人的工作太过清闲。同时，大学的课时也比较灵活，他们通常可以选择上午上班下午上课，诸如此类。也有很多人是为重温校园感觉而重回大学的，学一些专业性不强的专业，如文学等。所以也就不难理解为什么巴西的诗人遍地都是。

　　A特04-05版采写/摄影：

　　南方报业特派记者 黄嘉鑫

　　(发自巴西纳塔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