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组发自里约热内卢  有些国家和城市，我们不需要亲临就已经对它有了印象，里约热内卢就是这样的城市。即使和中国远隔重洋，也有大量关于里约的影像素材刺激着我们的感官。动画片《里约大冒险》的嘉年华精神和色彩绚烂的世界，《上帝之城》那个连“魔鬼看了都要叹息着转身的地方”，都是同一座城市，它太独特，让人过目不忘。

　　1502年1月1日，就在新年的第一天。葡萄牙殖民者安德烈·贡卡尔维斯和他的船缓缓驶进里约热内卢的海湾时，被眼前的景象震撼。殖民者进入的其实是如今里约著名的瓜纳巴拉海湾(GuanabaraBay)，但是他以为自己被“一条大河的嘴巴吞进去”———里约热内卢在葡萄牙语就是“一月之河”的意思。这座城市就有这样的迷幻魔力，在你看到的浮光掠影背后其实藏着让人意外的景象。

　　沙滩文化，诠释里约的浪漫

　　里约热内卢是一个地理上的特征非常明显的地方，一半是山脉，一半是海洋。城市从山脉上缓缓滑入大西洋，整个里约都在山和海的变幻之中，呈现不同的风味。有一位旅居美国、但在世界杯期间返回巴西看世界杯的老人若奥告诉过我，“我去过中国的香港，我觉得香港有一点像里约，山和海，两种元素在同一个城市里出现。我从小生长在里约，因此旅游去香港时，对那里很有好感。”

　　我们从目前的地理坐标来看，500多年前贡卡尔维斯和他的船队从瓜纳巴拉海湾登陆，开始了探索这座城市的殖民之路，他们首先看到的是目前叫做弗拉门戈、博塔弗戈的海滩———这两个地名不少中国球迷都很熟悉，它们有各自的俱乐部，诞生过像济科、加林查这样的传奇巨星。其实在里约热内卢，或者说在巴西整个国家，地理坐标经常以会以足球而论。

　　但是，里约最有标志意义的沙滩，并不是弗拉门戈。当我们谈论里约的时候，科巴卡巴纳海滩，也就是这次里约球迷中心(FanFest)建造的地点，是无法规避的话题。它释放出来这座城市最美的元素，让人欲罢不能。而当贡卡尔维斯船队进入瓜纳巴拉海湾时，他们并没有意识到船队南面的山脉隔断了最美、也是最开放的海域。

　　上世纪初，巴西政府才开通了从北部横穿山脉的隧道———科巴卡巴纳海滩一下子成了全世界趋之若鹜的地方。“南下巴西沙滩玩儿吧”成了北美洲特别拉风、阔气的文化元素。在它边上的伊巴内玛海滩也逐渐云集年轻人，波萨诺瓦名曲《来自伊巴内玛的女孩》就出自这座海滩。里约热内卢的旅游经济全靠整个城市从北到南长达90公里的沙滩来扶持。

　　科巴卡巴纳海滩周边的酒店、餐厅物价甚至比欧洲地中海沿岸还贵，而旅游气息大同小异：棕榈树摇曳，露天小酒吧林立，卖艺的、手工者和表演家沿着沙滩各自占地儿，夜幕降临时游人如织，卖甘蔗酒的小贩托着酒具四处穿梭吆喝，和欧洲海滩胜地大同小异。

　　但如果不是浮光掠影般走马观花，你就能在每个沙滩上看到真正属于巴西的东西———不是沙滩足球，那里多数都是游客们在争着要参与感。在沙滩和大海的交接处，你会看到光着膀子晒得黝黑、体格健康的青少年和孩子们，光着脚、汲着水围成一圈颠球。球飞到大海里，会被浪冲回来，当太阳逐渐沉落时，海滩内都是这样的孩子。有一位来自上海的中国游客看了技痒，主动加入和孩子们一起颠球。但过了一会儿，有个能说简单英语的孩子忍不住大笑：嗨，你还是去打乒乓吧！

　　夜幕垂下，里约的海滩让给了海外游客，他们占据了各大酒吧，喝酒享受海风。而踢完球的孩子们在沙滩外的简易水龙头冲一下满身的沙子，回家———在那里迎接他们的就是另外一个世界。

　　一座山，隔断两个世界

　　这些孩子们很多都住在“山上”，这个地理标识能说明一个人的身份。因为里约的山上是一眼望不到边的贫民窟，富人区都在山脚。小山包林立，每个山上都住满了穷人。Favela，也就是贫民窟，是整个巴西的文化符号，在里约热内卢尤甚，因为没有一座城市像里约这般诠释贫富之间天堂和地狱交错变幻。

　　里约为何贫民窟多？巴西2010年人口普查显示，巴西约有1140万人生活在贫民窟等条件简陋的居所，占全国总人口的6%，其中里约热内卢市的贫民窟居民人数为全国之最，763个贫民窟住了近140万人，占全市人口22%。里约首个贫民窟出现于19世纪末。1897年，卡努多斯战争结束后，一些士兵从东北部返回里约。因长期没拿到军饷，这些军人在市中心的山上建造了简陋的房屋，作为暂时落脚地，等待政府支付军饷。然而，他们的幻想破灭了，这些简陋房屋成了他们的永久居所。军人们给自己的住处起了个雅致的名字：FaVe1a。这个词在葡萄牙语中是一种含羞草类植物的名字。这一名字一直沿用至今，成为贫民窟的代名词。

　　也是那位英语流利的旅居美国老人若奥，在我们乘坐一辆公车在城市的沙滩、山脉之间穿梭时，指着一座陡峭的山告诉我，“Rocinha，你看到了么？”在那个耸立的山上密密麻麻的房子看不到头。

　　Rocinha是整个里约最大的贫民窟，《速度与激情》5就在这里取景。据若奥介绍，他的儿子在世界杯之后会带着新婚的儿媳妇来里约拜访还留在巴西的家人，这是他的美国媳妇第一次来巴西———他儿子坚持一定要带她上Rocinha！

　　“你要理解这座城市，必须要去看看”，若奥告诉我。四年前南非世界杯，我和《足球》报的同事曾经大胆进过约翰内斯堡的贫民窟，身边只有一位当地司机陪同。我跟若奥描述南非贫民窟的景象，有的地方穷的只用铁皮搭一个蜗居之所，没有电。若奥说，“巴西政府并没有遗弃贫民窟的人，比如Rochinha，政府为他们提供上山的交通工具，水电也早很多年就已经通了。里约贫民窟最大的问题是毒品交易”。

　　但是就在这样的贫民窟，街头还有很多孩子在踢球。你难以想象在陡峭的坡上这群孩子是如何保持足球的运转，但他们总是自得其乐。这里是巴西足球真正的心脏，图腾之地马拉卡纳也坐落在贫穷的里约东北，这里和南部美丽的沙滩，就像是完全两个不同的世界。

　　很小就随父母来里约经商的广东籍华人安妮在市中心开了几家餐馆，她告诉我，“若论治安，圣保罗比里约热内卢更差。”其实原因很简单，这座城市的贫民窟太集中在山顶，毒品交易、枪战都发生在山顶，而你在山脚享受着沙滩和阳光时，浑然不知身后是另一个地狱般的世界。科尔科瓦多山是最好观察一座城两个世界的地方，说这个山的名字很多人不知所云，但只要提到山上最著名的景点，那个列入世界新七大奇迹的基督像，所有人都恍悟。

　　科尔科瓦多山上的蒂茹卡国家森林公园很多都是历史不足百年的新植被，因为甘蔗经济突然膨胀，和后来里约城市扩建，导致原先郁郁葱葱的雨林都被砍伐一空。当时里约热内卢湿润温暖的天气适合植物的生长，大自然的恢复能力很神奇。站在山顶俯瞰整个里约是惊人的景象———远端的大西洋蜿蜒靠岸，现代都市逐渐爬上山坡，最后是成片成片望不到尽头的贫民窟。两个世界，都在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