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西也有平静安详的平民窟

　　我们试探性地问足校教练弗拉维奥，他的学生可有来自贫民窟的，他并不忌讳，转身喊来6个孩子，又带着我们走出球场，围墙隔壁就是破落的平房。  

　　弗拉维奥冲着其中的一间喊了几声，有两个孩子应声从街道上跑来，其中一个就是独臂少年加杜———弗拉维奥足校U 7少年队的头号前锋。接下来，在女教练哈法耶拉的带领下，我们走到更远处的小贫民窟探访学生们的家庭，哈法耶拉的父亲丹尼尔森也住在这一片区。

　　“这里没有毒品，也没有犯罪，一切都很平静。”哈法耶拉说。平静，是我们这一次贫民窟之行听到的最多的词语，和电影《上帝之城》描写的恐怖枪战和萧杀气氛不同，这片叫做Varzea的区域，人们过得很安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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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全贫民窟的平静生活

　　几乎每一个巴西的城市都有贫民窟，被称为“法拉维”的地方，其中里约热内卢的最出名，因为《上帝之城》等电影给它带来的名声，也因为那里确实存在着泛滥的犯罪。

　　从2008年开始，巴西政府为了迎接世界杯和奥运会，展开了一系列清除贫民窟犯罪的行动，到世界杯开始之时，已有大片区域被划成安全的绿色，但仍有一些红色区域的存在，那里即便警方的直升机也不敢飞过，怕遭到黑帮分子的枪击或火箭炮击落。

　　所有告诫游客巴西治安问题的人，也都会强调，里约和圣保罗两座贫富差距最大的城市是贫民窟犯罪的高发地，在圣保罗流传着“没被抢过，就不是圣保罗人”的说法。累西腓曾在联合国公布的“全球50大危险城市”中排名第30位，为了改变治安环境对当地经济发展的制约，累西腓所在的伯南布哥州决心从政策、行动、居民教育上全面改善现状，于2007年5月宣布了一个名为“生命协议”的项目，出台了100余条公共安全新规定，尤其是对警队执法制订了详细的规章制度，终于促使伯南布哥州成为巴西东北部唯一的犯罪率逐年降低的地区，仅2007年犯罪率就下降了60%。如今，走在累西腓街道上，不是风景优美的海滨大道，就是行人稀少的市内道路，已不再需要过分提心吊胆，这里在世界杯期间也不像里约和圣保罗那样需要警察三步一岗地来维持治安。

　　累西腓贫民窟的状况同样得到改善，现在这里的人更需要担忧的是经济和工业发展带来的环境污染，其他的生活，用他们最经常说的一个词是“平静”。知足常乐是生活态度之一，当我们走进弗拉维奥足校小球员阿尔贝托的家里时，比他大14岁的哥哥西贾迪尼奥就说：“这个家全靠我和父亲撑着，我可不怎么踢球，不过我们也过得还算平静。我也不指望他能够踢出什么名堂，更希望他能够好好读书，将来找一份好职业，这才能给家里带来真正的收入。现在他花在踢球上的时间太多了。”

　　足球带不来真正的富裕

　　足球，确实不是经济发展水平不如里约、圣保罗等地的东北地区的致富出路。累西腓走出过里瓦尔多和小儒尼尼奥两位知名球星，但那是少数，大部分人知道现实是什么模样。

　　走进贫民窟的第一家，我们便遇到了另一个儒尼尼奥，一个矮胖的中年男人，却曾经是累西腓体育的守门员。儒尼尼奥41岁，29岁就已经退役，如今他也在一家足校担任教练，当然这没有踢球的时候赚得多，他不成功的职业生涯，也没法改善家里的环境。但儒尼尼奥家所在地已经是这片贫民窟中最好的区域，小小的街道很整洁，有些房子的外观甚至还不错，他们距离富人区也只有一条街。

　　再往里走，就像PH试纸上显示的颜色一样，开始出现渐变的层次，越来越泥泞的道路，越来越破旧简陋的房子。丹尼尔森·费雷拉·达席尔瓦——— 哈法耶拉的父亲，骑着他有些老旧的摩托车，带着我们到他家里，一个只有30平米不到的房子，客厅由一堵矮墙分成厨房和正厅，另外有一个狭促的小房间和一个厕所。

　　“这里住了10个人，每天晚上，我的表妹、她的孩子还有另外一个小妹妹住在里屋，其他的人在客厅铺上床垫，就这样睡下来。”哈法耶拉说，“我们准备盖多一层，但这大约需要5000雷亚尔(约合人民币14000元)，所以需要一点时间。”

　　家里的生活用电，全靠偷接而来，这也是贫民窟居民的普遍做法。这确实是个无奈之举，政府并未给予贫民太多的优惠，他们必须缴纳的水费，再节省也需要每个月支出44雷亚尔(折合人民币130元)左右。上个月，哈法耶拉的一位朋友缴纳了近200雷亚尔的水费，这已经占到全家总收入20%-25%的水平。

　　一条流经贫民窟的小溪，成为居民节约用水的去处。累西腓市内河道交错，桥梁也别具特色，但随着城市的发展，许多河流都被污染，这一条小溪也没有例外，变得越来越脏，上面漂浮着很多垃圾。涨潮的时候，孩子们会到河里洗澡，这已经是他们习惯的生活。

　　记者手记

　　我们在拍贫民窟，他们在拍我们

　　当我们从贫民窟走出来的时候，身后跟着十几个上蹿下跳的孩子。对于陌生的亚洲脸孔，他们充满好奇，其中一个孩子还拿着他的手机一路拍摄，并示意我在笔记本上写一点中国字，他们对地球另一端的文化有极大兴趣。曾被警告说看到一群孩子朝着你走来，就要提防小心的说法，早已烟消云散。

　　并非全是想象中的破败，如果不是媒体的描写和当地人的警告，这其实就是中国上世纪八九十年代的乡村景象，砖屋木架，污水横流，而有钱人则把他们的房子封闭起来———在巴西，富人都会在围墙上挂上电网，并聘请保安。

　　小贫民窟里，有几户人家还打理得不错，他们之间的生活差距，体现在家具数量上。最穷的人家，也会有一张床、一张沙发、一台电视机，标准的搭配。在世界杯期间，电视机非常重要，事实上这也是他们日常生活中排遣无聊的最大消费之一。到处是抱着孩子的年轻妈妈，看上去不到20岁的模样，看到陌生人，会带着羞涩的微笑躲开；而略大一点的孩子，便在街道上踢球，或者到不远处的一片草地上，那里也是弗拉维奥足校偶尔会来进行比赛的地方，但看上去像从未平整过的一块荒草地。

　　慵懒的天性，或者说随遇而安，是这里人们的生活态度，他们大部分从事着小摊贩、超市收银员等普通的工作，勉强维持着生计，却从未像中国人一样有存钱的念头。一些相对他们收入来说很奢侈的用品，也不会买不起，因为巴西的商场到处提供分期付款服务，小到一双袜子，大到液晶电视之类的家用电器，均摊到12个月，每一点支出便不会太多。去足校上课的孩子，也都穿着不错的球鞋，也是靠分期付款的形式得来的。

　　巴西正努力改变着，虽还未能彻底根除，但已拔掉了许多犯罪的烂根。累西腓有400万人口，过往高犯罪率使居民们无心生产劳动，青少年在这种环境中成长，教育、健康都没有保障，如此恶性循环不断加剧。现在，这座城市已经被列入全球前65个新兴经济城市的榜单。弗拉维奥教练一直强调文化教育对足球训练的重要性，也正和累西腓人意识到的城市发展问题有相同之处。将来的某一天，累西腓人或许只需提醒游客，小心海里的鲨鱼，它们经常袭击冒死下海冲浪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