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1950年首次举办世界杯开始算起,巴西足球的兴盛之路已经足足走了64个年头,在这条超过一个甲子的漫漫长路上,巴西足球一直为这个国家带来荣耀,抚平了无数人因为贫穷、不公所带来的心理创伤,也成就了无数穷小子一球成名、一夜暴富的梦想。
在1950年以前,巴西虽然从未夺得过世界杯冠军,但这个视足球为第二宗教的国度,却在此后“统治了”这项运动。尤其是在近30年间,巴西足坛巨星辈出,足球人才井喷,灿若星河。
当中国国家队苦苦挣扎却连预选赛第一轮都无法通过的时候,巴西这个国土面积只比中国少110万平方公里、人口却少了11亿的国家,已经拿了5届世界杯冠军。当中国还在因为足球人口急剧萎缩甚至连足球苗子的选拔都无从下手的时候,巴西却长期保持多达上亿人的足球人口。
究竟是因为什么原因催生了这个国家的足球激情,他们又是如何保证足球这项运动在这里长盛不衰的呢?带着这些疑问,信息时报记者特意走访了圣保罗大学,拜访这里的一位人类学教授恩里克。
恩里克教授跟之前效力过科林蒂安俱乐部的中国球员陈志钊据说私交不错,前两天,刚刚有人托人给他转交了一件陈志钊的北京国安球衣,在我们采访他的时候,恩里克教授就把这件衣服穿上了身。
近年来,恩里克教授的研究主攻方向正是巴西的青训系统,为巴西的青训模式和可持续性发展整理出非常详实的专业科研资料。
过去
曾视足球为宗教
早在1950年第一次举办世界杯之前,足球这项几乎可以零成本进行的活动就成为了巴西人唯一的娱乐活动。“盛产橡胶的巴西,在当时随地可见橡胶制品的边角料,拿回家随便加工一下,就能做出个像样的足球。实在不行的时候,破衣服旧袜子塞点填充物,也可以乐上一下午了。”
娱乐活动的极度匮乏和二战之后物资的缺乏,使得足球运动在巴西迅速普及发展。
“那个时候没有青训一说,几乎所有人都在依靠天赋来踢球。南美人天生的身体条件和自由奔放的性格,让他们可以纵情驰骋在这一大片场地上。”
“为什么不是篮球和排球,偏偏是足球?”
“那些场地都太小,那时候的巴西人觉得不够自己充分撒野的空间,而且,你至少也要有个能弹得起来的球。”
1950年世界杯是战后的第一届世界杯,也是巴西第一次主办全球性赛事,为此巴西政府专门修建了能容纳20万人、世界上最大体育场之一的马拉卡纳体育场。
这极大地推动了足球运动在巴西的普及,并将这项运动提升到成为巴西人生命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一个仅次于天主教的“另类宗教”。“当时的政府想法跟现在一样,利用世界杯来推进城市基础设施建设,加速国家步入现代化社会的进程。”
在那一届世界杯上,东道主巴西队在循环圈头两轮发挥出色,7∶1狂扫瑞典、6∶1爆虐西班牙,最后1轮,巴西同乌拉圭交锋,这实际上也是决定冠军归属的“决赛”。
此前乌拉圭1胜1平,根据当时的赛制,巴西只要战平就可夺冠。但在马拉卡纳17.4万名观众的注视下,乌拉圭竟然2∶1逆转获胜抢走冠军。巴西功败垂成,导致数名球迷为此开枪自杀,以至于在赛后,组委会甚至没有举办颁奖仪式。
倾国之力仍未夺冠,乌拉圭“一支球队打败了一个国家”的传奇令人慨叹,也造就了巴西人从此各种不服的心结。“全国都在想办法,找原因,结果一个人的出现改变了一切。”
这个人就是“小鸟”加林查,一个天生双腿畸形以至做手术都无法矫正、从未经过专业训练只在工厂里踢过几年球就进入豪门球队博塔弗戈的真正天才球员、国家队生涯仅有一败并与贝利并称当世双杰的桑巴王朝奠基人。
“从此巴西的孩子们发现,只要具有天赋,你就能成为国家英雄;或者像贝利一样,从小刻苦训练,依靠足球就可功成名就、脱离贫困。”
现状
足球就是基础教育
“巴西的工作机会不足,年轻人大学毕业后,在酒吧里跑堂的也大有人在,要么也就是当个售货员。与其这样,还读什么书呢?至少职业球员也是非常体面的工作之一。”
巴西是个联邦制国家,各地区发展极不均衡。虽然国内生产总值位居南美洲第一,贵为世界第七大经济体,但基础教育仍有巨大缺口,历经42年的教育改革发展,仍远未能适应现代化社会的需求。
“巴西实行的是半天学习制,孩子们有大量的业余空闲时间,有条件的家长都为孩子们如何利用好另外的半天时间而伤脑筋,与其任由他们在街上胡混,还不如送去足校学习。”
单单一个与广州面积、人口和经济总量都比较接近的圣保罗市,就有600所各种类型的足球学校。有少至几人的社区普及型足校,也有豪门俱乐部如圣保罗和科林蒂安旗下的正规大型足校。其中12所足球训练营,是当地孩子们心中的“圣殿”,只要能被这12所训练营中的一家选中,则几乎可以肯定获得一份职业合同,前途远较按部就班求学、打工的同辈优胜。
“巴西人生性自由散漫,就读足校则至少可以保证让孩子们懂得纪律的重要性,也可避免了被街头不良文化所侵袭和伤害。一方面远离被黑社会骚扰、拉拢;另一方面也可远离毒品和斗殴、酗酒、抢劫等青少年常见问题,因此很多家长将其视为基础教育的补充,甚至凌驾于基础教育之上。”
许多巴西人并不奢求大富大贵,而是奉行今朝有酒今朝醉的享乐主义,因此对于物质的追求和未来的计划都很不重视,家长也对孩子没有太多的要求,只求平平安安,今后有一技傍身足以养家糊口即可。“当家长发现小孩确实有天赋,有希望踢出名堂的时候,许多人会选择让孩子彻底放弃就读公立学校,转入更专业的足校,终生以足球为业。”
“巴西的足球市场几乎无需让政府投入大量资金,他们单靠本身的运营就可发展得很好,政府只需要提供免费或者象征性收取租金的场地,在税收中给予优惠,就能从球星成长中获益。”
在巴西,因为有广泛的群众基础,哪怕是业余联赛的球员,也可以拿到工资或者是赢球的奖金。退役后,他们也可以投身到青训教练的体系中去。而一场七八岁的小孩子之间的比赛,也能吸引到不少观众,甚至还有赞助商为之冠名。“巴甲最差的球员,一个月收入至少也有2000美元,这已经是普通市民收入的两倍多,而有点名气的球员,一个月收入三五万美元也是常事。”
圣保罗市内有大量的足球场,绝大部分设施简陋,但却胜在免费。无论是用于足校训练还是市民日常娱乐健身之用,都极其便利。
有消息称,本届世界杯开幕式的主场馆圣保罗竞技场(又名科林蒂安体育场),将在世界杯后交由科林蒂安俱乐部管理运营,而作为交换条件,科林蒂安俱乐部应该在20年内将场馆建设费用付清给政府。
“但是协议中其实还是有许多漏洞和可以谈判的地方,谁能保证20年后,科林蒂安会乖乖交上这笔巨资?最后的结局很可能就是扯皮多年至不了了之,毕竟这个俱乐部拥有数量惊人的支持者。”
不过不要以为巴西政府是不懂得算经济账的糊涂蛋,毕竟像科林蒂安这样的豪门球队,每年上缴的税收也是相当惊人的。
巴西是目前世界上球员出口利润最高的国家,他们在国际转会市场上一直是绝对的顺差,巴西出售球员的收入甚至占到国内生产总值的3%(去年数据约合672亿美元)。既解决了就业人口、又化解了不少社会问题,更能获得实在的经济利益,这样一盘大生意,政府对豪门球队的半妥协政策也就可以理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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