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坡的柏油公路边,是一个印第安人社区,一棵近10米高的树端系了一面巴西国旗。“这是我们部落庆祝世界杯的方式。”35岁的村庄首领瓦西里说,他胳膊上的羽毛装饰和身上的彩绘,就是一地首领的象征。这个叫Satere-Mawe的印第安部落,在马瑙斯市区内占据了一小片土地,作为他们的“城市根据地”。和数百年来因殖民者到来和工业化推进而被迫向丛林深处迁徙不同,也有印第安部落正在与现代文明融合,艰难地走出自己的亚马孙村庄,努力争取成为“地球村”真正的一员。 A
从雨林到城市,不争一地,更被遗忘
Y‘apyrehy’te‘村庄,只是Satere-M aw e部落在马瑙斯———这座巴西亚马孙州最大城市中的一个据点,17户人家,160多人。部落里的大部分人还生活在远离城市的丛林里,那里有瓦西里的5000多个族人,从那里到马瑙斯,坐船需要5天时间。
在过去的几十年里,对于如何保护印第安人的权益,亚马孙区域的几个国家都兴趣寥寥,他们将印第安人视为“落后的遗留物”。到了上世纪六七十年代,为了实现对亚马孙的商业开发,巴西政府试图同化和安抚亚马孙河附近的印第安人,希望将他们搬迁,但这些行动最终都失败了。最后,政府终于认为印第安最好的生活和生存方式是与外界隔绝,于是建起保留区。
“我们不会回到雨林里,否则会更加被遗忘。我们和现代文明保持联系,是为了维系传统,而不是去改变。”瓦西里说。亚马孙州的印第安人很多已学会葡萄牙语,瓦西里就有一个葡语名字叫莫伊塞斯。
和很多印第安部落一样,进驻城市的过程是一场漫长的斗争。几十年前,一家法国石油公司在Satere-M aw e部落居住的地方开采,森林被砍伐,河流里的鱼死了,环境遭到严重破坏。一个与该石油公司员工结婚的部落女子,随丈夫来到马瑙斯,回去告诉她的族人,这里有一个合适居住的地方。23年前,一部分族人来到马瑙斯,那时候,这座城市还有很大一部分是雨林,包括村庄现在所在的位置。
当地政府一开始并不承认Satere-M aw e部落对这片土地的所有权,将他们视为“非法入侵者”,试图驱赶他们离开城市,但这个印第安部落顽强地坚持下来。在贝伦等巴西城市,发生过警方与印第安部落的“城市战争”,印第安人用弓箭和木枪等原始武器,还有鲜血捍卫家园。相比之下,采用非暴力抗议形式的Satere-M aw e部落,幸运地避免了流血牺牲,最终政府不得不承认他们在当地的居留权,但从未发给他们任何关于这片土地的产权证明。
马瑙斯政府也是在媒体呼吁之后才逐渐将印第安人村庄建成保留区。一个叫Funai的机构也开始充当政府和印第安部落联系的中间人,了解印第安人的需求,并向政府反馈,帮助他们融入当地社会。瓦西里说:“事实上,政府也没有多做什么来帮忙。”
蚂蚁咬手成人礼,昂贵的传统表演
马瑙斯已经成为游客探访亚马孙自然风光和印第安人生活的重要旅游城市,距离城市越近的地方的印第安村庄,越来越被改造成为靠表演招徕游客的景点。游客们乘船到距离市区80公里左右的地方,就能看到依旧赤身裸体的印第安人和他们的草屋,在那里,袒胸露乳的原始装扮更显得自然。不过,在游客落脚点相距不远的地方,印第安居民晾晒的现代服饰已经暴露出本质———也许,裸体只是他们的工作服而已。
那些期待进入马瑙斯就能见到很多印第安人的游客可能会失望,就连当地市民,也经常会对印第安打扮的人物侧目相看,当地拥有印第安血统和长相的人,也会对被认为是印第安人而感到不快。Satere-M aw e部落在市区里,在竹木栅栏围蔽的社区里,女人已经用T恤将上身掩盖起来,男子们的短裤也取代了树叶制作的围裙,他们靠自己栽种的果树获得食物来源,并依靠保留的印第安仪式表演,来赢得建设社区的资金。这些仪式,还有未完全被同化的服饰和草屋,是印第安部落努力保持的传统特色。
印第安成人礼是其中之一。部落男孩在7岁到12岁期间,一共要进行20次的“蚂蚁咬手”仪式:将手放进一个编织手套里,里面爬着1000到2000只毒蚂蚁,族人与他手挽手跳舞和唱歌。参加成人礼的男孩在整个24小时的仪式过程中必须忍着剧痛,不能哭泣,只能用跺脚的方式表达痛感,跺脚越大力,表示越痛。瓦西里说:“没有人会哭,如果哭出来,就说明他不够男人,那样就不会有女孩子喜欢他。”
Satere-M aw e部落没办法用真正的蚂蚁进行表演,甚至居住在这里的男孩的成人礼次数也被缩减,一年只有一次,因为毒蚂蚁需要在丛林里捕捉并送到城市里来,每一趟要花费3000雷亚尔(约合8400人民币)。有游客曾经提过想亲手尝试,但瓦西里会制止他们,因为非常痛。
“印第安的老人认为,人到40岁之后就会开始遭遇老死病残等不可抵挡的自然力,而蚂蚁的毒液可以让人活得更健康。”瓦西里解释这个仪式的含义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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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艰难的时期——— 校舍倒了,学生走了
游客们更愿意深入亚马孙河和丛林,对在市区的Satere-M aw e部落兴趣不大。今年上半年,瓦西里和他的族人只接待了4次游客,收到约1000雷亚尔(约合2800人民币)的收入。2010年,英国广播电视台(BBC )曾到他们的村庄做了报道,并支付给他们3000雷亚尔(约合8400人民币),但这笔钱在上个月的祭祀仪式后也已全部花光。
“现在是部落最艰难的时刻。”瓦西里指着一进入村庄就能看到的一片空地说,“这里原来是一间校舍,但年久失修倒塌了。”空地上如今堆满了砂石、砖块和竹子,部落需要筹集资金才能将校舍重建起来。上学的孩子正逐渐减少,以前是30个,之后减少到17个,如今只有15个,他们都随父母迁移到别的社区里。
村里只有一位老师,是部落里走出的唯一的大学生。教育水平是印第安人融入城市的最大阻碍,他们从原始丛林里走出来,没有文化,没有技能,没有公司愿意雇佣他们。大部分印第安人只能在村庄里干农活,制作小手工艺品出售给游客,能够走进城市谋生的,也只能担任临时工,有人招募,就去做一些建筑工、泥瓦匠、电工之类的简易工作。
没有几个人掌握了现代城市的生存技能,村庄里的一些建筑,从建设到材料都是公益人士帮忙。进入村子里第一眼就是一座茅草顶的小型教堂式建筑,让人有印第安文化和信仰被冲击的错觉,瓦西里解释说:“不是,只是外面请来做建筑的人只会这种风格,我们在里面祭祀的还是自己的神。”
瓦西里只读到小学就辍学了,但他认为情况已有改善:“新一代的孩子们大多能上到中学,我们在长期与政府的斗争中,也意识到文化教育的重要性。只有拥有知识,才能去研究相关的法律条文,也知道怎样发出自己的声音,更好地维护印第安民族的权益。”
在外界的宣传中,对印第安人的误解很多,有很多关于他们用涂抹毒液的弓箭,凶残对待入侵者甚至食人的传闻。瓦西里的上一任首领,并未试图去澄清这些误会,周围的居民也对这些带着彩绘的裸体居民敬而远之。到瓦西里上任之后,他开始到处演讲,消除人们对他们的异样眼光。如今在城市里的Satere-M aw e部落已经改变不少,他们曾经和另外一个部落为敌,互不来往和通婚,现在这些限制都已经打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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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用电器、布娃娃,还有足球奖杯
村庄里的居民都居住在简易的木棚屋里,但局促的屋里有各种现代化家用电器,电视、冰箱、炉灶一应俱全。在这里还可以找到各种孩子的玩具,米老鼠和唐老鸭的布娃娃,这样的美国产品也已进入城市里的印第安人家庭。
“现代社会有很多好东西,衣服、鞋子,等等。”瓦西里说,“最好的是能够快速传递的信息,在丛林里只能靠人力,而在这里,一个电话就能联系到所有人。”
瓦西里自家的房子也倒塌了,他搬到了村里的办公室居住。门上贴着美女海报,门槛上还钉了一块木板,原来是为了防止他的小孩再一次在这里被绊倒。屋里堆放了很多文件和书籍,但最惹眼的是冰箱上大大小小的奖杯。
“我也踢足球,是一名边锋。”瓦西里说,“我们部落的球队赢得过两次冠军和一次第三名。”
马瑙斯的印第安人有自己的业余足球联赛,其中Peladao足球赛是世界上最大的业余足球联赛,自1973年以来有1000多支队伍参加各级别比赛。
瓦西里的部落有男足和女足,他们也和非印第安人的球队比赛,“和他们相比,我们跑得更快,体能更持久,因为我们喝直接磨成粉末冲饮的瓜拉纳(巴西一种可以制成饮料的植物果实,已经被制成一种大众饮料)”。
采写:南方报业特派记者 黄嘉鑫 摄影:南方报业特派记者 郭现中(发自巴西马瑙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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